公务员口味变淡了 东山岛鲍鱼打五折没人买
自东山岛在1990年代初开始规模化养殖以来,这种皱纹盘鲍已经是第三个品种了,排在前面的是九孔鲍和黑鲍。
“要了解鲍鱼,你算找对人了。”在铜陵镇铜陵街,给记者讲解东山鲍鱼养殖史的翁德全说。翁德全是一名海洋生物工程师,研究包括鲍鱼在内的贝类是他的专业。
1970年,中科院海洋研究所、福建省水产研究所、东山水产局珠贝厂联合成立了“福建鲍鱼组”,翁德全被指定参与其中。第二年,“鲍鱼组”在东山搞出了四个品种的鲍鱼苗,学名叫杂色鲍。这是中国海洋贝类人工育苗的开始。当时的《人民日报》发表的评论员文章说:“中国的生物卫星上天了!”事实上,制造这颗卫星的参考资料来自日本。1965年,日本的科技杂志上刊登了一篇关于鲍鱼人工育苗的文章。
东山的皱纹盘鲍诞生于“鲍鱼组”运作的第三年,它是由从山东引进的盘大鲍和东山的杂色鲍配种而成。只不过,当时的杂色鲍以及皱纹盘鲍一直活在“鲍鱼组”的实验池里,“县水产局还要贴钱给老百姓去放流,搞鲍鱼礁。”
遗憾的是,东山鲍鱼产业的开创者并不是“鲍鱼组”,而是台湾人陈镇阳兄弟。1990年代初,陈镇阳兄弟从海那边来到东山,投资了一家室内鲍鱼养殖场。翁德全清楚地记得,陈氏兄弟过来的第二年,曾请他去喝茶。那天上午,陈镇阳从鲍鱼池里跳上来,坐到茶桌边,神神秘秘地对他说:“翁先生,你要做这个才会富啊。”
陈氏兄弟头一年赚了1000多万元。从他们的培苗厂出来的鲍鱼苗,一只卖到一块九毛二,价钱是今天的十多倍。
生产性鲍鱼养殖和实验池里搞的瓶瓶罐罐是两码事。台湾人养的鲍鱼品种,也并非皱纹盘鲍,而是从台湾带来的九孔鲍。它有一个突出的优点:长得比皱纹盘鲍快。“最早发财的是一些和陈镇阳兄弟打过交道的公职人员,据说他们每人都赚了几千万。”翁德全说。至于曾被当作“生物卫星”的四种杂色鲍,则完全被替代了,连种都没有留下。
陈镇阳兄弟带来的机会稍纵即逝,那些五六年后才缓慢跟进的人们,收获了九孔鲍的厄运。他们惊讶地发现,池子里的鲍鱼几乎全死光了。
“这并不奇怪,就是基因的问题。海洋中野生鲍鱼的存量相当少,进入规模化养殖的鲍鱼,全都是人工培育的品种。规模越大,近亲繁殖就越厉害,几代之后,品种就退化了。”
在九孔鲍退化的后期,代之而起的是黑鲍。这个品种是中国北方种,按实验数据,它要求水温不能高于26℃,明显不适应东山海区,再加上近亲繁殖,大约三年后,黑鲍全军覆没。
人们又把希望投向了在本地培育出来的皱纹盘鲍。基于和九孔鲍灭绝同样的原因,这个原本能够在30℃水温中生长的本地化品种,在最近五六年中,也不可避免地退化了。
不确定的未来
游太利很好客,留记者在渔排上住了一晚。当晚,海面上下了场毛毛雨,天气预报里的大风没有来。
游太利的鱼排所在位置,属于当地人所称的“内海”。密密麻麻的渔排和木屋,乍看上去和一个村落无异。在渔排之间的水道上,出海钓鱼的飞艇和养殖户的小舢板、物料船往来穿梭。而在不远处的海岸边,黑压压地停泊着几排铁壳渔船。
在东山,拥有一艘铁船的人是岛上真正的中产阶级。一艘铁船值400~500万元,其中包括100多万元的船契。所谓船契,是指渔船动力的配额。游太利说,船契价格现在越炒越高,1匹马力要3000多元,而一条船的动力通常是600~700百匹。
跟中国沿海的其他地方一样,随着近海渔业的枯竭,海洋养殖和出远海捕鱼,是东山人获得动物蛋白质的主要途径。照翁德全的说法,这是东山人的菜篮子工程。
至于海地,既提供蛋白质,也是渔民们生计的根本。游太利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,他属于铜陵镇的城镇户口,不能像岛上的农村户口一样分到海地。他的那一小片海地是租来的,价格不菲,4.5×4.5米的一个格子,租金一年要几十块钱。
而东山的海地正在缩小。东山的口号是打造“旅游港口城市”,这意味着需要在海港码头和度假地产上大量投资。游太利告诉记者,因为码头要扩建,靠近铜陵码头的鱼排将会被拆掉。“渔排不能占水道。再说,铁船有油污,那一带的海水也不太适合养鲍鱼了。”他的渔排所在的区域,已经被划入开发区了。
沿海渔民失去海面,和内陆地区农民因修路、盖厂房、城市扩张而失地很相似。东山渔民以前大都养鱼,但养鱼成本高,死亡率高,于是就转到养鲍鱼、海参、海蛎。这几年设备、人工、租金、海菜价格都越来越高了。“几头都是压力,”游太利说。
和鱼翅一样,鲍鱼消费的国际化程度不算太高。“现在鲍鱼主要还是要靠国内市场消费。”福来海洋食品公司的总经理张福来对记者说。他是东山最早一批开冷冻厂的老板,他的厂区内有2000吨的超低温冷库。10多年前,在九孔鲍接近尾声的阶段,他就开始向东山的养殖户收鲍鱼。现在,他每天收进的鲍鱼大约有3000斤,而库存则达到了100多吨。
他的订单有不少损失。年前人民大会堂曾向他预定1万份鲍鱼制成品,现在订单取消了。在他的工厂里,鲍鱼有即食、活冻、漂烫等几个系列,销售的范围也很大,“新疆、北京、东北的客户都很多。不要以为新疆远,运费就贵。新疆那些运哈密瓜、葡萄的货车不想空车回去,就算不够油钱都会帮我们拉海产品的。”
出口是另一条路,因为香港和东南亚的华人吃鲍鱼是有传统的。“只不过,和内地一样,鲍鱼在那边也主要是用于招待。”就在记者拜访他的前几天,来过一位埃及客人。第一次吃到中国人做的鲍鱼,埃及人觉得味道很不错,可以卖到中东去。
张福来倒是不担心皱纹盘鲍退化后,没处收鲍鱼了。因为,只要这种消费习惯还在,就会有人养。而且,他已经听说,有的大养殖场正在找替代皱纹盘鲍的新品种。
和游太利告别的当天,他正准备在渔排上装太阳能。这样一来,他就可以在那里看电视、睡觉了。这是他喜欢的生活。几天前,他听说东山的“海之星”冷库组建了一支远洋捕捞船队,正在招聘船员,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,远洋船长的年薪不含提成有18万元。但他没兴趣。国内有渔业专家曾说,派再多的远洋船队去太平洋,也比不上搞好东海的渔场。在游太利看来正是如此,他想,能把一片家门口的海地“种”好就很不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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