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海榜山洋西：一曲龙江颂，芳名永流传

­　　距离龙江风格诞生已经半个多世纪过去了，龙江大队——龙海市榜山镇洋西村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嬗变。

­　　洋西，龙江风格的发祥地，位于榜山镇西北部、龙海西溪水利交通大桥南端,与漳州龙文塔隔江相望。从地理位置来看，洋西坐拥活水之利，但也曾受涝灾之苦。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闽南小村落，因为半个多世纪以前那场伟大的堵江截流战役，并诞生了著名的龙江风格而名动神州。

­　　台海杂志社的采访车从厦门西驶出，很快来到龙海市区。穿越市区，《台海》杂志记者马不停蹄地来到龙江风格发祥地榜山镇。车子继续向西北方向行进，很偶然地，记者透过车窗望见道路两侧的绿化愈发变得充盈、有序。抬头向前望，高铁架桥下一块巨石，上书“龙江颂歌”四个大字，为我们指明了方向——右侧，就是我们此行目的地——“龙江大队”洋西村。

­　　航拍“龙江大队”——洋西村全景图。

­　　与江水英的原型相遇

­　　在村口下了车，台海杂志记者来到戏剧《龙江颂》中重要的场景——“公”字闸。一听说这道闸的历史有一甲子，随行的两岸摄影名家非常惊讶，当即端起手中的长枪短炮取景创作，用镜头语言为江水英和“公”字闸记录下历史注脚。这时，一位老人向我们走来，他就是当年堵江截流的见证人、江水英原型之一的郑饭桶。据他介绍，“公”字闸最早名为“旱涝保收”闸，是他在担任榜山公社副书记时期，于1956年主持建设的。“洋西村位于九龙江上游，自古怕涝不怕旱，为了更好地利用水资源，上级交给我们一个任务，用半年时间建设好大闸，后来实际上我们只用了短短百来天就建好了。”大闸建好后，洋西村从此旱涝保收，大家便以此名之。7年后，江水通过了大闸淹没了榜山1300亩田地，抢救了下游万亩良田，诞生了以“丢卒保车、车卒俱保”为核心的龙江风格。这之后，因上海京剧院创作的《龙江颂》里把这道闸称“公”字闸而得名。

­　　郑饭桶老人家今年85高寿，除了耳朵有点背，身体仍然十分硬朗，尤其是说起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大事件，思路清晰、思维敏捷，仿佛往事就发生在昨天。1998年中国爆发特大洪灾，距离洋西村千里之外的湖北省监利县在长江抗洪中，为保住长江干堤，为保住荆江子堤，为保住富饶的江汉平原3万平方公里土地，4次扒口分洪，把洪水引向自己家园。1998年9月19日，距离监利县三洲围垸扒口泄洪第40天，龙海市慰问团一行13人抵达监利县，郑饭桶是其中年纪最长者。在一艘铁驳船上举行的捐赠仪式上，郑饭桶作了1963年龙海市堵江抗旱的世纪报告，介绍了龙江风格的由来。危难之中，龙海人千里迢迢送来的不仅是214万元款物，还有横跨时空，化作监利重建家园力量的龙江风格。

­　　耳边相机快门“咔擦”声不断，《台海》杂志记者手抚“公”字闸，灰青的石块表面已有了岁月的痕迹，但仍严丝合缝，坚固如初。郑饭桶告诉记者，建闸的石料是当初精挑细选，专程从厦门海沧运来的，非常牢靠。“‘公’字闸再用一百年都没问题!”“公”字闸就像是陪伴老郑多年的老伙计，说到动情之处，老郑自豪地扬起手来，仿佛在为这位老伙计向时间老人下战书。

­　　忆起当年壮举，江水英原型人之一——85岁高龄的郑饭桶竖起了大拇指。

­　　“公”字闸铭刻变迁

­　　告别“公”字闸，继续往前走，我们很快就见到了在建中的“龙江文创园”。在那里，此行的向导、洋西村支书郑跃艺正在那里等待着我们。

­　　郑跃艺是位年轻的老书记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出生于1981年的他，担任洋西村支书已有10年了。龙江风格诞生18年后，郑跃艺才出生;然而从小就听父辈讲述当年堵江截流村民“舍小我为大我”的故事，让他对龙江风格的诞生过程虽未亲身经历却感同身受，并将这一精神财富运用在工作实践中去。近年来，洋西村正是在包括他和前任郑霜高在内的几任村支书的带领下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嬗变。

­　　“2004年我当兵回来，任职村里的团支部书记，跟着老书记郑霜高学习做事。2年后换届选举，我接过老书记的担子，成为洋西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村支书。”回想起10年前刚刚当选村支书时，郑跃艺坦言自己的压力非常大。“虽然我们这里是龙江风格发祥地，但当时村里到处都是脏乱差，看过去就是一个普通落后的小山村。”郑跃艺在前面指路，带领我们走过一片碎砖铺设的路面，来到一座废弃的砖瓦窑前，只见窑壁已塌出一大个缺口，足以钻入一个成年人，窑体上部莺飞草长，表明废弃已有些年头了。郑跃艺告诉我们，像这样的砖瓦窑前面还有好几条(当地人以“条”来作为砖瓦窑的计数单位)，如今已被改造成“龙江颂歌”主题项目的“古窑陶艺文创园”。

­　　历经五六十年风雨，“公”字闸依然矗立在洋西村村口。

­　　“在我上任之时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区域，除了砖瓦窑，还有塑料厂，压板厂等‘三高’企业，都是村民所有的家庭式小作坊，污染非常严重。”郑跃艺告诉《台海》杂志记者，近年来随着村民们环保意识提高，就业方式多样化发展，且响应上级政府创卫号召，这些小作坊所在地被逐步征收。但征地过程中也难免会遇到需要做工作的时候，尤其是那几条砖瓦窑，由于历史原因，有相当一部分村民都在其中占有股份，一些人刚开始时并不太理解政府征地作何用。郑跃艺等村干部积极入户走访，做“龙江颂歌”主题项目义务宣传员，为大家介绍项目概况。“我们告诉村民，虽然砖瓦窑不再生产了，但是我们不但不会拆，还会保存完好作为主题公园的一部分，等项目完全竣工，游客慢慢多起来，大家再做点小买卖，日子肯定比原来好过多了!”淳朴的村民们在建设宜居家园的共同愿景下，渐渐被打动了。

­　　事实上，在这几年洋西村的富美乡村建设中，诸如征地等“舍小家为大家，大家不忘顾小家”的例子实在太多。据郑跃艺透露，每回村里公共设施建设向村民募捐，总能解决一大半资金问题，就连现在独栋二层的村部，也在很大程度上靠家家户户出钱出力修建而成，解决了党员们开展工作活动的场地问题。在郑跃艺眼里，村民们的这些善举无不体现着龙江风格的传承。

­　　“洋西人永不忘龙江风格!”郑跃艺说，以往代表村民说话时他要先严谨地调查民意，但这句话他可以大着胆子替大家喊出来。

­　　走出观音山的龙江传人

­　　80后洋西人郑跃艺在家传承龙江风格，而85后洋西人郑跃鸿则选择走出去，把龙江风格发扬光大。

­　　郑跃鸿是郑饭桶的孙子，与同龄人一样，他对龙江风格的了解，一部分来源于爷爷讲述的故事，另一部分来源于戏剧《龙江颂》。“准确地说，小时候只知龙江颂，不知龙江风格。”面对记者的疑惑，走在前面带路的郑跃鸿停下了脚步。“小时候听堵江截流像听着好玩，会在脑海中自行想象那千人堵江、编草袋的场面，觉得很壮观，”郑跃鸿继续边走边说，“慢慢大了起来，对这件事的态度慢慢严肃起来，知道老一辈人当年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。”

­　　真正让郑跃鸿感受到爷爷那辈人给自己留下的精神财富有多珍贵，是在他参加工作以后。“和人初次见面自我介绍，说龙海市榜山镇洋西村可能很多人不大懂，但一说龙江颂的故乡，大家马上就刮目相看。”2010年，郑跃鸿成立了一家文化传播公司，无论公私社交场合，“来自龙江颂的故乡”成为他惯用的介绍语，一下子拉近了与他人之间的距离，也因此玉成了不少合作项目。

­　　据郑跃艺透露，自从砖瓦窑等传统工业取缔后，村里人的主要经济收入来源分为种植茭白和外出做生意两大块，因此像郑跃鸿这样走出去的青年才俊越来越多。而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中，吃苦耐劳的洋西村民走出家乡，无论来到大江南北哪个地方，只要说声“我来自龙江颂的故乡”，仿佛多了一张烫金名片。洋西人发自内心对父辈留下精神财富的自豪感与归属感，换来的是无穷尽的隐形财富。

­　　“看，这就是我曾经读过的洋西小学旧址。”说话间，我们来到洋西村下属五个自然村之一的山北村，这里毗邻观音山。而洋西小学旧址，就在村中最边上的观音山脚下。

­　　郑跃鸿向记者展示洋西小学旧址。

­　　拾级而上，《台海》杂志记者踩着厚厚的野草来到大门前，果然是铁将军把门，透过铁门看见里面堆放着不少杂物。郑跃鸿告诉记者，四年级以前他在这里念书，四年级后新校舍建好，他开始到洋西小学现址上学。“听长辈说，龙江风格诞生后，本来村中小学想取名叫‘龙江小学’，后来申报时发现已经被别人先注册了，就改叫‘洋西小学’，不过我爷爷那一辈人还是习惯叫它‘龙江小学’。”

­　　自从“龙江颂歌”主题项目进驻洋西村后，郑跃鸿明显感受到家乡的变化越来越大：路宽了，环境整洁了，村民们散步运动有去处了……变化越来越大，村镇差距越来越小。作为文化产业人士，郑跃鸿说他正在等待合适的机会，让自己的事业发展与龙江风格的传承和发扬进一步契合。

­　　夕阳西下，郑跃鸿久久驻足在母校旧址前，手指着当年自己学习玩耍过的地方，也仿佛指向未来。

­　　传承精神从娃娃抓起

­　　现在的洋西小学是什么模样呢?大家心中对这所学校充满了好奇。于是，在郑跃艺的带领下，我们走进了洋西小学现址。

­　　“1963年春，龙海发生百年未遇的特大干旱……”在洋西小学“龙江风格纪念馆”，三位小讲解员为来自远方的客人们讲起了53年前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事。孩子们分工明确，手势到位，童声极富感染力，讲解完毕后，来宾们报以热烈的掌声，纷纷与小讲解员合影留念。据洋西小学校长陈小军介绍，1993年，在“龙江精神”诞生30周年之际，洋西小学筹建了“龙江风格展览室”;1997年，为了挖掘丰富的史料，进一步加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建设，在各级领导和社会各界的支持和帮助下，洋西小学重建了“龙江风格纪念馆”;1999年，在时任村支书郑霜高的主持下，洋西小学新校拔地而起。从此学校告别观音山脚下的砖瓦校舍，搬进了钢筋混凝土的高大教学楼。令人动容的是，洋西小学的落成来源于社会各界一年来不间断的捐资。其中20万的启动资金来源于郑霜高个人。

­　　“我是去年来这里当校长，打从走进这个学校第一天起，我就发现了这个学校的学生与众不同。”陈小军进一步向记者解释道，洋西小学的孩子们，似乎从低年级起就很有自觉性，帮助老师把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，这在他过去的教学生涯中是未曾见过的。“我思来想去，最后想到这都要归功于我校特有的龙江风格爱国主义教育。”不单是学生，教师们在龙江风格发祥地任教，似乎也多了一分责任和担当，和学生一样接受着龙江风格精神财富的激励，以严谨务实的态度对待工作，用心续写《龙江颂》。

­　　每一位师生进校时，都要参观“龙江风格”纪念馆，由小解说员为他们再现历史。这件事慢慢传开后，政府单位、社会各界纷纷组织人员前来参观，洋西小学教育弘扬龙江风格的事迹让大家深受感动。这座乡村小学在用自身力量弘扬龙江风格的同时，也收获了回报。校舍落成了，人们对洋西小学的爱心仍在延续。近年来，社会各界为学校捐校服，筹建塑胶跑道，各类善心善举屡见不鲜。

­　　洋西小学也是各方出资捐建的，其中台胞邱光明率领邱氏宗亲捐资16万元。

­　　那么，培养小解说员的好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呢?这要归功于洋西小学前任校长，现榜山镇第二中心小学教导主任方艺莉。提起这个名字，榜山镇宣委郭鼎亮立马竖起了大拇指。“方老师在洋西小学当了10年校长，直到去年才调走。方老师是石码人，在洋西小学任教期间，为了让同住在石码同事工作便利，她每天上下班开车接送同事，数年如一日。”

­　　通过郑跃艺的搭线，《台海》杂志记者见到了方艺莉。当记者夸奖她的善举时，她显得谦虚而局促;但当聊起龙江风格时，她又一下打开了话匣子：“2005年，当我第一次走进‘龙江风格纪念馆’时，就被彻底震撼到了。”在方艺莉看来，堵江截流、丢卒保车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，然而它又真真切切地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，在自己的学校就有详尽的历史资料记载。于是，为了让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重新焕发活力，她想出了培养小解说员的办法。“我们由全体师生评选出综合素质强的高年级学生，作为小解说员人选，请校外辅导员郑厚根老先生做示范讲解，让他们更加深刻地感受龙江风格的内涵。”方艺莉说，她的初衷是想让在校师生更好地传承龙江风格，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，至今小解说员们已为上百家参访单位做讲解，学生们都以能够被选上小解说员为荣。

­　　“历史值得铭记，龙江风格这首赞歌时刻激励着洋西小学的师生，大家用自己的实践将这种奉献精神发扬光大，成为了新时代的亮点!”方艺莉说。

­　　新时期的“江水英”

­　　“洋西干部，顾吃不顾路。”这句顺口溜，用闽南语念出来更显逗趣。不过“洋西干部”们听到了，心里可就不是滋味了。原来，这是过去村民们抱怨村中道路交通不便，村干部无作为时常挂嘴边的一句话。

­　　“我上任之前，在前任村支书郑霜高治理下，村里的多条泥巴路就开始浇灌水泥了。”为了表明自己所言非虚，郑跃艺带领《台海》杂志记者在洋西村的五个自然村来回穿梭走动，所到之处脚下的确未沾泥泞。

­　　郑霜高出生于1963年，与龙江风格同岁。在当村支书之前，他早已是洋西村远近闻名的经济能人，也是慈善家。村部破败不堪，他拿出10万修缮一新;村里治安不好，他拿出5万元建治安岗亭，请治安联防队;迁建小学，他又拿出20万元做启动基金，让洋西小学的危房与上课轮流表成为历史。郑霜高先后为洋西村这个“大家庭”捐资、垫资、借资共计人民币近两百万元。2002年，郑霜高因严重肾衰竭住进了医院，并经历了换肾手术。病中，他还把十几万元工程款用于垫付全村的电网改造，而部分手术费却需要朋友垫付。郑霜高就像电影《龙江颂》中的江水英那样身先士卒，“舍小我为大我”，为村子发展倾其所有。

­　　洋西村前任村支书郑霜高(左)曾因对村庄无私捐助200多万元而被誉为新时期的江水英，现任村支书郑跃艺(右)接过担子，继续带领洋西村民发展致富。

­　　出院后，郑霜高带病继续奔波在工地上，为一村老小的生计奔波。“当年洋西村有多破烂，你们是没见过啊，无法体会村民们的心情。你看现在好了，不只是我们自己家，左邻右舍的房子都盖得那么漂亮，大家生活都不错，也再没有烂路啦!”郑跃艺告诉《台海》杂志记者，洋西村有今天的面貌，都是郑霜高打下的基础，在他当村支书的时代，“洋西干部，顾吃不顾路”被老百姓改成“洋西干部，顾吃更顾路”。作为郑霜高一手栽培的继任者，郑跃艺深感肩上的担子沉重，唯有继续全心全意为村子谋福祉，才不辜负老支书的期望。

­　　《台海》杂志记者继续在村里走着，寻找不期而至的风景。突然，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出现在我们眼前，走近一看，这棵几人合围才能抱住的大树，树干上挂着一块保护牌，上面资料显示龙海市政府于2012年立牌，当时测算树龄约有380年。大树下，几套健身器材井然有序地排放着，有老人在聊天，在锻炼，画面非常之闲适惬意，那一瞬间让人仿佛回到了厦门某个小区，唯一的不同是这里坐拥一棵难得的百年古树。

­　　↑ 榕树下新龙江人生活怡然自得。 → “农业损失副业补”的砖瓦窑，如今成为村里的历史遗址。

­　　就在这棵古树不远处，穿过几条水泥乡间小道，郑跃艺带领我们来到一个奇怪的水井前。说它奇怪，不仅因其大出普通水井一倍以上的直径，更因为井口插入了数十根金属水管。

­　　“你们这里还没通自来水吗?”对比之前村中所到之处，记者有些不敢相信。

­　　“通了，不过住在水井附近的居民都爱吃这里的水。啊，对了，那根是我家的!”郑跃艺指着自家水管说。

­　　“这口是我们村的师公井。”

­　　听到我们的对话，旁边一户民居大门打开，一位村民走了出来。

­　　记者追问后得知，自从洋西村郑氏族人搬迁至此，便打了这口井，它的年龄比后建的郑氏祠堂还大，至少有六七百年。似乎是因为挖好后请道士开过光，故名之为师公井。井水不仅冬暖夏凉，清甜可口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，从来没有听说过干涸，因此周边居民都放心大胆地用。弹指挥间，数百年光阴匆匆流过，师公井造福了无数洋西村子孙后代。

­　　洋西人用水，爱水，懂水。龙江风格因水而生，又在这里被滋养灌溉成流芳百世的不朽唱段。在“龙江颂歌”主题项目的加持下，我们有理由相信，风格水在沉寂半个多世纪之后将再次由九龙江流出，流向千家万户，流向祖国的大江南北!